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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明政要卷十四

Gosplan Gosplan 发表于2025-08-30 21:54:30 浏览145 评论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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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法令第二十七

l甲辰四月。太祖谓徐达等曰:人之行事,固欲尽善,然一时智虑未周,及既行之后,思之有未尽善,亟欲更之,已无及矣。与其追悔于既往,曷若致谨于其初。大抵更涉世故则智明,久历患难则虑周。近日纪纲法度,粗若有绪,其间或有未尽善者,诸公宜执正论,亟为更张,庶几上下之间各得其便。苟有不善,岂独予之过,亦汝等之责也。

l太祖既扫除群雄,抚有江南,乃遣大将军徐达、副将军常遇春率甲士二十五万北伐,以定中原。驰檄谕齐、鲁、河洛、燕蓟、秦、晋之人曰:自古帝王临御天下,中国居内以制夷狄,夷狄居外以奉中国,未闻以夷狄居中国治天下者也。自宋祚倾移,元以北狄入主中国,四海内外,罔不臣服,此岂人力,实乃天授。然达人志士,尚有冠履倒置之叹。自是以后,元之臣子,不遵祖训,废坏纲常。有如大德废长立幼,泰定以臣弑君,天历以弟酖兄,至于弟收兄妻,子烝父妾,上下相习,恬不为怪。其于父子君臣、夫妇长幼之伦,渎乱甚矣。夫人君者,斯民之宗主;朝廷者,天下之根本;礼义者,御世之大防,其所为如彼,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?及其后嗣沈荒,失君臣之道,又加以宰相专权,宪台报怨,有司毒虐,于是人心离叛,天下兵起,使我中国之民,死者肝脑涂地,生者骨肉不相保。虽因人事所致,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。古云:胡虏无百年之运,验之今日,信乎不缪。当此之时,天运循环,中原气盛,亿兆之中,当降生圣人,驱逐胡虏,恢复中华,立纲陈纪,救济斯民。今一纪于兹,未闻有济世安民者,徒使尔等战战兢兢,处于朝秦暮楚之地,诚可矜悯。方今河洛、关陕虽有数雄,忘中国祖宗之姓,反就胡虏禽兽之名,以为美称。假元号以济私,恃有众以要君,阻兵据险,互相吞噬,反为生民之巨害,皆非华夏之主也。予本淮右布衣,因天下乱,为众所推,率师渡江,居金陵形势之地,今十有三年,西抵巴蜀,东连沧海,南控闽越,湖湘汉沔,两淮徐邳,皆入版图,奄及南方,尽为我有。民稍安,食稍足,兵稍精,控弦执矢,目视我中原之民,久无所主,深用疚心。予恭天成命,罔敢自安。方欲遣兵北逐群虏,拯生民于涂炭,复汉官之威仪,虑民人未知,反为我雠,挈家北走,陷溺尤深。故先谕告,兵至,民人勿避。予号令严肃,无秋亳之犯,归我者永安于中华,背我者自窜于塞外。盖我中国之民,天必命中国之人以安之,夷狄何得而治哉!尔民其体之如蒙古色目,虽非华夏族类,然同生天地之间,有能知礼义,愿为臣民者,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。

l洪武二年冬十一月。太祖与侍臣论及古之女宠、寺人[]、外戚、权臣、藩镇、夷狄之祸。曰:木必蠹而后风折之,体必虚而后病乘之。国家之事,亦犹是已。汉无外戚阉寺之权,唐无藩镇夷狄之祸,国何能灭?朕观往古,深用为戒,然制之有其道。若不惑于声色,严宫闱之禁,贵贱有体,恩不掩义,女宠之祸何自而生?不牵于私爱,惟贤是用,苟干政典,裁以至公,外戚之祸何由而作?阍寺便习,职在扫除,供给使令,不假以兵柄,则无寺人之祸。上下相维,大小相制,防耳目之壅蔽,谨威福之下移,则无权臣之患。藩镇之设,本以卫民,使财归有司,兵不待符而调,岂有跋扈之忧?至于御夷狄,则修武备,谨边防,来则御之,去不穷追,岂有侵暴之虞?凡此数事,尝欲著书,使后世子孙以时观览,亦社稷无穷之利也。侍臣顿首曰:陛下此言,诚有国之大训,万世之明法也,愿著之常典,以垂示将来。

l洪武七年夏五月,宋濂作大明日历序,其畧曰:太祖挺生于南服,而致一统华夷之盛,自天开地辟以来,惟上为然,其功高万古,一也。元季绎骚,奋起于民间,以图自全,初无黄屋左纛[]之念,继悯生民涂炭,始取土地于群雄之手而安辑之,较之于古,如汉高帝,其得国之正,二也。平生用兵,百战百胜,未尝摧衂,以至继天出治,经纶大经,皆由一心运量,文臣武将不过仰受成算而已,其独禀全智,三也。钦畏天地,一动一静,森若神明在上;及至郊祀,存于心目,有赫其临,甚至不敢仰视;惠鲜小民,复恐一夫不获其所;贪墨吏及豪黠之徒有加害者,必威之以刑,其敬天勤民,四也。后妃居内,不预一发之政;外戚循理畏法,无敢恃宠以病民;貂珰[]之徒,惟给事扫除之役。此皆古昔所深患,今绝无之;其家法之严,五也。兵戎,国之大权,悉归之于朝廷,有事征伐,则诏大帅,佩将印领之;暨旋,则上章绶,归士卒,单身还第,其兵政有统,六也。

l庶吉士解缙上疏曰:陛下得国之正,非唐宋所及,取天下于群盗,救生民于涂炭,徐定燕都,市不易肆,而女宠、外戚、貂珰、藩镇之患,消融底定,皆处之有法矣。不迩声色,不殖货利,不为游畋,皆远过汉唐宋之君,而无愧三代圣王矣。惟愿喜怒一听于天理,而推诚任使,不以察为明。

又言:令不必数改,数改则民疑;刑不宜大繁,大繁则民玩。法司近有朋奸罔上、倚法为奸二条,下人殆难惜手足矣。

又言:御览之书,宜集唐、虞、夏、商、周、孔及濂、洛、关、闽之言,随事类别,以备劝戒。又言:六经残缺,莫甚礼乐,宜正礼经,及访求审乐之儒,作乐书。

又言:祀天宜复扫地之规,尊祖宜备七庙之制,大常非可以肄俗乐。

又言:僧道之壮者宜黜之,使复人伦;经咒之妄者悉火之,以杜诳惑。断瑜伽之教,禁符式之科,绝鬼巫,破淫祀,以底善治。

又言:进人当择贤否,授职当量重轻。今大诰有不为君用之罪,则仕者不复择矣。

又言:古者乡邻善恶必记,今虽设申明、旌善二亭,而无党庠、乡学之教,互知之法虽严,训告之方未备。宜取古人治家睦邻之法,若古蓝田吕氏乡约,及今义门郑氏家范,布之天下,世臣大族,率先以劝,旌之复之,为民表率,而致治不难矣。

又言: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,重门击柝以待暴客。而近狃于宴安,堕城池,销锋镝,讳言兵事,以为天下已治,一旦或有不测之虞,何以为备?宜敕有司以时整葺,宽之岁月,守以里胥,额设弓手,课之射,教民以农隙兼习兵具,乞设武举以收英才。

又言:宜广乡校,前代多有书院,有学田,有贡士庄,宜修复以教养贤士。

又言:极刑之禁,虑有遗才;给配妇人,恐伤节义。

既奏,上嘉其识。

l洪武十九年冬十二月。御制大诰三编成,颁示天下。初,上以天下臣民染元之俗,往往不安职业,触罹宪章。欲傚成周乃洪大诰治之制,以训化之。乃取当世事之善可为法,恶可为戒者,著为条日,大诰天下。久之,又虑诰条所载,未能尽天下之情,续为一编,以申其意,使民观感,知所劝惩。自是民之作非者鲜,从化者多,故又作三编大诰,其意切至,而辞益加详焉。每编成,上亲序之。

 

 

 

恤刑狱第二十八

l戊戌三月。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。凡重者从轻,轻者原之。左右或言:去年释罪囚,今年又从末减,用法太宽,则人不惧法,法纵弛,无以为治。上曰:用法如用药,药本以济。人不可以毙人,服之或误,必致戕生。法本以卫人,不以杀人,用之太过,必致伤物。百姓自兵乱以来,初离创残,今归于我,正当抚绥之,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,宁可尽法乎?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,少失宽厚,则流入苛刻矣。所谓治新国,用轻典,刑得其当,则民自无冤抑。若执而不通,非合时宜也。

l吴元年六月。上谓宪臣曰:任官不当,则庶事不理;用刑不当,则无辜受害。譬之薅草菜者,施鏄不谨,必伤良田;绳奸慝者,论法不当,必伤善类。故刑不可不慎也。夫置人于捶楚之下,屈抑顿挫,何事不伏,何求不得?古人用刑,盖不得已,悬法象魏,使人知而不敢犯。譬之水火能焚溺人,狎之则必伤,远之则无害。水火能生人,亦能毙人。刑本生人,非求杀也。苟不求其情而轻用之,受枉者多矣。故钦恤二字,用刑之本也。

l吴元年十月。太祖皇帝命中书省定律令。初,以唐、宋皆有成律断狱,惟元不傚古制,取一时所行之事为条格,胥吏易为奸弊。自平武昌以来,即议定律。至是,台谏已立各道按察司,将巡历郡县,欲颁成法,俾内外遵守,乃命丞相李善长等详定,谕之曰:立法贵在简当,使言直理明,人人易晓。若条绪繁多,或一事两端可轻可重,使奸贪之吏得以夤缘[]为奸,则所以禁残暴者反以贼良善,非良法也。务求适中,以去烦弊。卿等宜尽心参究,凡刑名条目,逐日来上,吾与卿等面议斟酌之,庶可以为久远之法。

l吴元年十月,中书参政傅���言:应天府有滞狱,当断决者。上曰:淹滞几时矣?曰:逾半岁。上惕然曰:京师而有滞狱,郡县受枉者多矣,有司得人,以时决遣,安得有此?���顿首曰:臣等不能统率庶寮,是臣罪也。上曰:吾非不爱其民,而民尚尔幽抑,近且如此,远者何由能知?自今狱囚审鞫明白,须依时决遣,毋使淹滞。

l洪武六年冬十一月。宋濂等进大明律,表畧云:皇帝陛下受亿兆君师之命,登大宝位,保乂臣民,孳孳弗怠,其训迪群臣,谆谆数千言,惟恐其有犯,慈爱仁厚之意,每见于言外,是大舜惟刑之恤之义也。矜悯愚民无知,陷于罪戾,法司奏谳,辄恻然弗宁,多所宽宥,是神禹见辜而泣之心也。唯贪墨之吏,承踵元弊,不异白粲中之砂砾,禾黍中之稂莠也,乃不得已,假峻法以绳之。是以临御以来,屡诏大臣更定新律,至五六而弗倦者,惟欲生斯民也。今又特敕刑部尚书刘惟谦,重会众律,以协厥中。而近代比例之繁,奸吏可资为出入者,咸痛革之。每一篇成,辄缮书上奏,揭于西庑之壁,亲御翰墨,为之裁定。曰名例,曰卫禁,曰职制,曰户婚,曰厩库,曰擅兴,曰贼盗,曰斗讼,曰诈伪,曰杂律,曰捕亡,曰断狱,旧律二百八十八条,续律百二十八条,旧令改律三十六条,因事制律三十一条,掇唐律以补遗一百二十三条,合六百有六,分为十三卷,其间或损或益,或仍其旧,皆合重轻之宜。

l洪武十四年五月,丙申。刑部奏决重刑,太祖皇帝谕之曰:朕尝命汝等,凡有重狱,必三覆奏,以人命至重,恐不得其情,则刑罚滥及,而死者不可复生也,故必欲详审。今汝等槩以重刑来奏,其间固有渎伦乱法,罪不可原者,亦有一时过误,情可矜者,必当分别。若一槩言之,则轻重不分矣。自今凡十恶非常赦。所原者则云重刑,其余杂犯死罪,许听收赎者,母槩言也。

l永乐元年八月。上因与侍臣论慎刑曰:孔子云:何以守位,曰仁。法司每奏死囚当决,朕未尝不反复究思,稍有一毫可生之情,即从宽减。如此犹虑狱讼有不得平,故尝敕诸司以慎恤为务。又曰:往年朕躬临战阵,凡所俘获,亦未尝轻戮一人,况今日为天下主,可妄杀哉?

l永乐元年九月。大理寺卿薛嵓等奏:各布政司上所具狱,凡死罪百余人,请分遣御史临决。太宗从之,顾谓都御史陈瑛等曰:人命至重,既绝不可复续,况治狱得情,尤难。鞭朴箠楚之下,罪人成于鍜炼者,往往有之。今百余人之中,岂能必其皆冤枉?尔等分遣御史,宜具以慎刑之意,书于简以授之,使论决之时,详探其情,非其情者即与辨释,必揆之以理,理不可生,然后刑之,则彼虽死无所恨矣。

l永乐二年十一月。刑部尚书郑赐等奏会诸司官录囚。上悉召诸司官谕曰:刑理必务明慎,譬诸农夫之耘,为去粮莠也。若心不存,则视有所不见,而并良苗去之矣。刑以除凶人,若心不存,则察有所不明,而并善人害之矣。尔等皆宜尽心,不可怠忽。

l永乐六年十一月丁巳。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言大辟囚三百余人,已覆讯皆实,请处决。太宗皇帝令行人持节谕之,有冤抑,许自陈。又召五府、六部及六科官谕之曰:三百余人,未必人人皆得其实情,有一不实,则死者衔冤。尔等更从容审之,一日不尽,则二日、三日,便十日,亦何害?必使其无冤。大抵人之实情难得,有言语便捷,辄驾虚词掩实情者;有讷于言,虽怀情实而口不能发者,须详悉以听,亦不可以刑迫之。

l永乐二十二年冬十月。大理寺奏决重囚。仁宗曰:人命其重,帝王以爱人为德。卿等理刑,宜赞辅德政,罔俾无辜含冤地下,伤国家之和气。昔法吏有于死狱求生道者,天有显报,不在其身,在其后人。卿等勉之。遂命五府、六部、通政司、六科同三法司会审。特召大学士杨士奇、杨荣、金幼孜至榻前,谕曰:比年法司之滥,朕未常不知。其所拟大逆不道,往往出于罗织煆炼,先帝数切戒之,故死刑至四五覆奏,而法司畧不留意,甘为酷吏而无愧。自今凡审决重囚,卿三人往同审,有冤抑者,虽细故必以闻。遂命三法司:今后审决重囚,必会三学士同审。

l永乐二十二年十二月。刑部尚书金纯,太子少保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等奏刑名毕,仁庙谕之曰:朕于刑法,未尝敢以喜怒增损。卿等鞫狱之际,亦当虚心听察,量其情实,有罪不可幸免,无罪不可滥刑。持法明信,则人有所畏不敢犯。若不明其情任己轻重,或迎合朕意,使人含冤抱恨者,最所深恶,卿等其以为戒。卿等皆国大臣,非独自己,当存怜狱之心。如一时过于疾恶,处法失中,卿等更湏执正,毋以乖逆为虑也。

l洪熙元年三月。上谕吏部臣曰:刑狱系人死生。近日刑官有以贪贿败者,有以深刻败者。盖颠倒是非,民苦冤抑,天灾人谴,彼必不免,但简用之者,亦得辞其咎欤。自今刑官必择廉明公正谨厚之士,无俾憸人得肆枉滥。

l宣德元年六月。上御奉天门,谕三法司官曰:朕夜来观周书立政篇,有云:式敬尔由狱,以长我王国。此深有意味。盖能敬慎用刑,不致枉滥,则仁恩浃洽,足以培固国本,福祚岂不灵长?今不必论效验,但当以敬为主。有虞钦恤,正是此意。卿等宜夙夜勿忘。都御史刘观等顿首曰:臣等敢不祗奉。

l宣德九年七月。行在刑部右侍郎施礼奏:昨请决重囚十四人,有旨命再会官审覆,今有词者九人,服罪者五人。上谓礼曰:刑当罪则人不冤,有词者必有冤,即再与覆勘,务求其实,然亦不可纵有罪,服罪者皆如律。临决之际,亦再审实,勿令有冤。朕已再三与卿等言,若纵有罪杀无罪,是卿等之咎,不可不慎。

l天顺五年二月。因锦衣卫指挥所行江西弋阳王败伦事涉虚,上召李贤曰:宗室中岂愿有此丑事?彼初既以为实,今却云无此事。以此观之,其余所行,枉人多矣。贤曰:诚如圣谕。因言:法司明知其枉,畏避此辈,不敢辩理。贤曰:若旨意付法司,但有枉者与之辩理,不许畏势避嫌。上曰:然。于是召法司戒饬之,人人皆悦。一日言及此事,贤曰:清平之世,若刑狱枉人,实伤和气,惟陛下明见如此,斯民幸甚。

l洪武某年某月。太祖皇帝谓台官刘基、章溢、周祯等曰:纪纲法度,为治之本。所以振纪纲、明法度者,则在台宪。尔等执法,上应天象,少有偏曲,则纪纲废驰,而民不得其安。况或深文以为能,苛察以为智,若宁成、郅都、周兴、来俊臣之徒,巧诋深文,恣为酷虐,终亦不免。若于公阴德,子孙乃致贵显,天道昭然,深可畏也。

l永乐元年十一月。锦衣卫臣奏抵殊死罪一人,请决。上审知有可矜之情,特宥之,使屯戍兴州,且谕刑部尚书郑赐等曰:人无不可与为善,此人一时迷误,犯罪当死,朕矜其情,故宥之,使屯戍。在彼得改过自新,在国家得一人耕,可以食数人,则亦有利。自今罪人于法当死,而情有可矜者,准此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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